飞尘中的身影
山 东 陈国森
飞尘者，乱世也；身影者，古今名士风流也。
──题记
悲叹·绝望·找寻方向
呵，是你！一袭素衣无惧立于天地间，你不畏艰辛，不畏险阻，踽踽独行那纷繁乱世中。同僚整日忙于玩乐，荒废朝政，弃民而不睬。但你没有这样做。你不忍心，不忍心那！不忍心看着楚国日渐衰落，不忍心看着天下百姓受苦受难，民不聊生。于是，你便去进谏，去劝告。但令人可憎的是，怀王身边的子兰与靳尚整日向王进谗言，排斥你，诽谤你，诋毁你，将你视为眼中钉，肉中刺，极力欲除之而后快。
一群战马在马棚中不安地咆哮着，似乎预料到了什么。
终于，小人的奸计得逞了。怀王二十四年，昏君下令将你流放汉北。听闻此讯，你纵然不平，纵然愤恨，纵然不甘，纵然悲泣，也是于事无补，该去的，总是要去，该来的，也自然会来。
不觉中，起风了。侧身出门，看着漫天的飞尘肆虐着，无情的狂风怒号着。众人都被这飞尘蔽了眼，而唯你清明，所以，才有你“众人皆醉我独醒”的绝望与悲叹吧！
一切都变得冷清起来，秋天驾着季节的马车，萧萧而至。戈壁滩上的杂草无力地匍匐在地，枯黄的身子再也没有半点春天的影子。望着这一切，你并没有消沉退缩，“路漫漫其修远兮，吾将上下而求索”，是你的信念；“纷吾既有此内美兮，又重之以修能”，是你的行动；“众皆竞进以贪婪兮，凭不厌乎求索”，是你的悲哀；“宁溘死以流亡兮，余不忍为此态也”，是你的品格；“长太息以掩涕兮，哀民生之多艰”，是你的情结……
在一天天的等待与盼望中，楚顷襄王即位了，满心期待的你，却又一次遭到了突来的打击：子兰、靳尚受重用，楚顷襄王下令将你流放江南。你彻底绝望了，对这个君主，对这个朝廷，对这个世界。你开始迷茫，找不到了方向。
潜伏在四面的飔风揭竿而起，重重叠嶂的山峰逶迤绵延，一抹长长的云烟拐来拐去，缭绕不绝。
你去了汨罗江。夕阳静静地挂在枯黄的芦苇上，成为了这黄昏最孤独的注脚。带着无尽的遗憾，带着满腔的愤恨，带着深深的惋惜，在楚襄王二十一年的一天，你终于还是伴着那《离骚》的墨香一并腾入了千年。
你，就是屈原。虽已身投汨罗，但我想，你已经找到自己行走的方向了吧！而我也相信，你的身影，决不会殁在历史的长河中，滚滚洪流，淘尽飞尘，却淘不去你的身影。
耻辱·奋斗·彷惶犹豫
呵，是你！一盏枯灯映照毛颖书不屈，你不畏酷吏，不畏淫威，跌跌撞撞在历史中寻找光明的所在。生于龙门，耕牧河山之阳，你就在这山环水带，嵌镶蜿蜒的小城中长大。每天听着故事，看着滚滚黄河从山上呼啸而去，心中是否有过感慨？是否想过自己以后的路呢？
你长大了。少年学成，壮年游历。“南游江、淮，上会稽，探禹穴，窥九疑，浮于沅、湘，北涉汶、泗，讲业齐、鲁之都，观孔子之遗风，乡射邹、峄，厄困鄱、薛、彭城，过梁楚以归。”你感慨，你赞叹，于是更加发奋苦读。
你继承了你父亲的工作，做了太史令。不知你有没有想过，从此以后，你的人生注定会不平凡？
天汉二年，李陵败北，降于匈奴，君为其讲公道，反遭武帝诘责，被捕入狱，判死刑。
世界仿佛都失去了颜色，惨白的风呼啸而过卷起一地尘土，于是视野变得模糊了，光线被扭曲在这足以隐天蔽日的尘土中。万里之外的老家离你越来越远，父亲悲极而卒，临终嘱君继孔子而续《春秋》。
现在这一切似乎都不可能了。
一年后，李陵被灭族，武帝下令处你以腐刑。奇耻大辱！污及先人，见笑亲友。你似乎更感绝望。“交手足，受木索，暴肌肤，受榜棰，幽于圜墙之中，当此之时，见狱吏则头抢地，视徒隶则心惕息”，在狱中备受凌辱的你，会怎么做呢？
你犹豫了，犹豫了很久。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呵！
一轮清寂的明月静静地爬上了高楼，四面都是晦暗，都是丑陋。你不禁老泪纵横，滑落而下的，竟是一点一滴的愁苦，打湿了发白的衣襟。
终于，你下定了决心，“文王拘而演《周易》；仲尼厄而作《春秋》；屈原放逐，乃赋《离骚》；左丘失明，厥有《国语》；孙子膑脚，《兵法》修列；不韦迁蜀，世传《吕览》；韩非囚秦，《说难》《孤愤》；《诗》三百篇，大抵圣贤发愤之所为作也。”你这点挫折，又算得了什么呢？为了父亲的遗愿，为了自己多年的奔波，《史记》，是一定要写的，不管如何！因为，它将要不朽！
呕心沥血十三载，成就了被后代称为“史家之绝唱，无韵之离骚”的《史记》。
你，就是司马迁，从历史深处走来。风吹过后，天已低沉。空中的弯月时现时隐，渐趋消匿。漫天的星斗随月而去，所剩无几。飞尘已被奋斗冲洗掉，剩下的，将是无尽的光明。
利笔·黑暗·冲破飞尘
呵，是你！一支利笔横眉冷对刺奸佞，你不畏权势，不畏黑暗，磕磕绊绊于这尘土蔽日的世界寻找光明。时值民国，北洋军阀统治下的中国，昏暗不堪。社会动荡，人民不宁。于是，便有你，用笔，用心，来写出一篇篇亢奋的文章，对这黑暗的，可咒诅的，可悲悯的军阀、当权者，进行尖辣的讽刺。正因为这些文章，才使得你不得不整日奔波，逃避当局的追捕。但这些文章的威力是巨大的，在发文集时，《野草》的题辞就曾被国民党的书报检察机关撤掉。而你依然坚持用自己的笔头，来唤醒这黑暗的社会，被飞尘弥盖的社会。
正如你所说的一样，“四面都是敌意，可悲悯的，可咒诅的”，尽管“四面都是敌意”，但你仍是不屈地奋斗着，抗争着；尽管你不知道出路在何处，光明在何处，你依然不断地寻找着，求索着；尽管你不知道怎样才能冲出黑暗，破出飞尘，但你还是执著地呐喊着，战斗着。你用文字作盔甲，用笔作武器。你用那浴血而生的利笔奋力拼杀，要冲破这茫茫飞尘，去到一个没有黑暗的地方。但你最终还是未能成功，未及到冲开之时，你便殁了，终于也没能看到黑暗被冲破的那一刻。
寒霜如雪，铺满了青石地。路过的风捡拾起这些浸透了不屈，浸透着骨气的字眼，哀叹两声，呼啸而过。
所有人都为你惋惜，说你失败了。你没能撑住。其实，你成功了。虽然未及至光明，虽然你的身影已先于光明隐去，但你的一切，都将化作你所渴望的希冀与光明，去到你身边。
你，便是鲁迅，中国现代文学史上，永远有你的身影，亦不会被历史的洪流冲刷而去，但飞尘却会不复，只有你所希求的光明。而你，就立在了这光明里！ (责任编辑：admin) |